来这边打工已经一个多月,正式上班也快满月了。过去这一个月,我像上了发条的机器,每天在流水线上干足十二个小时,整整三十天没休息过。今天终于能喘口气了,说起来,这难得的休息机会,还是靠我自己“不安分”才争取来的。
昨天,我们流水线因为要换产品,对设备进行更换,于是线上大半工友都无事可做。我本以为厂里会给我们调休,没想到班长却把我们一股脑儿赶到别的工段去“帮忙”。我被分派到打包区,可那里早就人满为患,根本插不上手。于是,我意外地获得了短暂的清闲时光。从上午十点开始,我就拿着手机,在车间里无所事事地晃悠。可这“清闲”也偷得不安生,时刻得提防被人发现我是个“闲散人员”,像做贼一样,那份悠闲也变得索然无味。
时间慢得像凝固了。熬到下午一点,一个念头猛地钻进脑子:好久没碰游戏了!何不趁这机会溜出去过把瘾?这个想法一旦冒头就再也按不下去。瞅准个空档,我溜出厂区,骑上车直奔附近一家网吧。可才玩了一个多小时,口袋里的手机就尖锐地响起来——是班长!听筒里传来她严厉的质问:“你在哪?!”
网吧?这哪能说实话。我只好撒谎:“在厕所。”她声音更高了:“这几个小时你干什么去了?!”命令我立刻、马上出现在她面前。我心一沉,以为露馅了,赶紧丢下游戏,一路风驰电掣地往回赶。
十几分钟后,我带着几分匆忙又强作镇定地站在她面前。她像训斥犯错的孩子一样,劈头盖脸地骂了我一顿,最后甩出一句:“明天你不用来了!”
我心头一凉,以为被开除了,追问:“‘不用来’是什么意思?”
她大概也觉得措辞不妥,没好气地改口:“机器还没弄好,给你调休!”
然后挥手让我打卡下班。原来,火急火燎地叫我回来,不过是为了彰显她的领导权威,狠狠地训斥我一顿罢了。
要是搁在两三年前,这样大庭广众下的责骂足以让我羞愧难当,陷入痛苦的自我折磨。可现在我已经明白,班长作为资本家的监工,自然要对作为奴仆的工人严加看管的。而面对这样一个系统性剥削的环境,工人任何试图喘息的“离经叛道”,都像笼中鸟扑棱翅膀那样,再正常不过。
晚上回到家,告诉母亲我明天可以休息。她的反应却不像刻板印象里那样叮嘱我好好休息,反而有些的不满,不停地追问:“为什么休息?”
还告诫我:“应该争取上班的机会!多上一天班就多挣一天钱!”
仿佛人就应该像机器一样永不停歇地运转。我试图解释,在现有的环境下,劳动者再拼命,也难以改变自己的阶层困境,不如珍惜当下,做点自己喜欢的事。可她依然唠叨着“人要努力奋斗”这些正确但空洞的大道理,还认为我这种想法就是“游手好闲”。
这注定是一场不愉快的谈话,我并不怪她不近人情。她的唠叨也并非出于冷漠,而是出于一种根深蒂固的恐惧——对失业、对贫穷、对命运的失控。而这一切恐惧的来源,正是那个让人像机器一样旋转不停的系统。
对于一个出生在社会变革前夕,成长于资本洪流中的人来说,她的思想早已被打上了深深的烙印。这样的烙印,单靠言语是难以撼动的。或许,只有真正强大的、足以改变整个社会结构的物质力量,才能最终打破旧世界给人打下的思想钢印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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